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索廷强:母亲的牙(二篇)

腊月二十五中午,看到母亲用手揉着下巴,我问是咋了。母亲说牙有点疼。我去村里的医疗站,门锁着。村里医疗站的医生是我表哥,取药的大姐也是邻村的,我都认识。打了两个电话,我那医生表哥没有接电话,取药的大姐接了电话,说她正在给人打针,一会就过来了,让我在那里等一会。


(资料图片)

我那医生表哥,几十年前是村里的赤脚医生。现在虽然有医疗站,但他看病的方式仍然和过去的赤脚医生无异。他只是每天中午在医疗站里坐一会,早晨和下午都是背个药箱在村里走动。腊月二十九早晨,我看他背个药箱,问他去哪里。他说去申河看病。我说咋不骑着车。他说这冷天,走路暧和。

医疗站在原来的学校。我小学和初中都是在这里上的。学校在一座古庙里,我们原来上学时,古庙的大门就是学校的大门。大门前有两棵大柏树,两个人围不住,估计有几千年的历史了。如果这柏树是修庙时栽的,那这庙也应该存在几千年了。柏树下面就是大路,路外面就是汉江。每次回家都要从这里经过,都要抬头看看那两棵古柏,都会想起小时候在这里上学的时光。哎,只是现在,学校已经没有了,村里的小孩上托儿所都要到十里开外的龙亭。

庙门锁着,在我的印象里,它从来没有变过。门墩和门槛及门外的檐槛都是用石条做的。大门两侧的墙壁还算完好,上面的古瓦却有些脱落。而且那些古瓦上长满了杂草,落满了枯叶。无法进去看里面的大殿,从外面已经坍塌的侧房看,里面应该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。每次到这里时,我都会想,如果我有能力,一定在这里弄个学校,让村里的孩子不至于跑那么远的路去上学。哎,估计我也只能这样想想,当作自己一个无法实现的理想,一直存放在那里了。

医疗站后面的操场,现在变成了村委会的两层楼房。两层楼用院墙围着,里面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广场。村委会的大门锁着,里面的门也都锁着,很显然,整个村委会里面空无一人。村委会大门外面有一个土地庙,旁边有几支没有燃完就熄灭了的香和一些烧过了的纸灰。

取药的大姐叫我。她说以为我在前面等哩,她都到门口了还没有看见我,以为我回去了,想不到我在后面。我说我在这里到处看看。母亲有高血压和冠心病,取药的大姐都清楚。我说我妈牙痛,她就知道该用什么药。

每次回家,我几乎都会在医疗站看病取药。三十年前,记得取药大姐年轻漂亮,而且待人客气。现在,我们都老了,她还是那么客气,还是那么漂亮,只是,她成了一个漂亮的老太婆。

母亲的口里只剩下四颗牙了,而且集中在一个地方,她说每次牙痛就是因为这四颗牙。她想把这四颗牙都拨了,医生却不同意。我也牙痛了十多年,去年去看牙医,拨了两颗,补了两颗,现在牙就再也不痛了。医生说,我的牙烂了,里面有小窟窿,吃饭时,里面会残留一些饭菜,时间长了,牙里面就会发炎,发炎后就痛。消炎只能解决暂时的问题,过一段时间,它还要发炎,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里面的东西清洗掉,然后再在窟窿里填上东西,让杂物无法进去,牙就不痛了。我把医生对我说的话对母亲说了一遍。我说,过了年去把你那坏了的牙补一下,就不痛了。

药吃完半个小时后,母亲的牙就不痛了。母亲弄来了夏枯草和竹叶心,煮水喝。这些东西都是下火的。腊月二十八,我从城里回来,她的牙又有点痛了。她说我去城里的两天时间,牙没有痛了,他就没有再吃药。我说,这药还是要吃的,如果不行的话,我们就弄点中药再试一试。母亲说,我先把那西药吃完再说。

过年两天,看母亲精神还好。我问她牙还痛吧,她说不痛了,就是感觉牙齿那里有点无力。正月初一中午,妻子也喊着牙痛。喝了一点感冒药,到晚上就不痛了。正月初二到槐树关舅母家走亲戚,妻子说她牙又痛了。老表说,你牙痛呀,我这里有治牙痛的药,吃了后保证你永远不再牙痛。大家都说他在吹牛。他却说是真的。问他是什么药。他就指给我们看,说就是那个东西。在老表家猪圈后面长着一种植物,像是竹子,却不是竹子,像是高粱,却也不是高粱,这是我们这里从来也没有见过的植物。老表说,那还是他的一个堂哥从四川带回来的。我问他试过吧,他说,他的牙从来也没有痛过,所以没有试过。我问他,那别人就没有试过。他说,他就不敢给村里人说,怕村里人把那东西给他挖完了。

回家后,妻子把从老表那里挖的像是竹根一样的东西淘洗干净,我用斧头再把它切成片,装在一个茶缸里,加上水煮。煮的快要好了,妻子却叫我,说女儿要把那东西倒掉,不准她们喝。我赶快过去问是怎么回事。女儿说,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,你叫她们乱喝,喝出病来怎么办。我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,但也不会喝出病来的。女儿说,你看你又在胡整了,就知道乱吃乱喝。我说这东西看起来像是竹子一样,肯定是清火的,能把人喝出病来才怪了。

妻子把那一茶缸水分开,母亲和她各喝了一半。我过去也老是牙痛,妻子喝的时候,我也喝了几口。开始入口有点滑溜的感觉,然后是股泥土腥味,再后来就是一种树根的味道。我说,这也不难喝呀。妻子说,这味道还是怪怪的。

第二天早晨,我问妻子牙还痛吧。妻子说还是有点,只是不太要紧了。我说那竹根还真有效。妻子说,我还喝了感冒药的,谁知道是什么喝好的。我说,那你不准备喝了。她说还喝呀,为什么不喝。母亲的牙本来就不痛了,但妻子煮那水喝的时候,母亲还是会和妻子一起喝。

那水喝了两天,那竹根一样的东西没有了。妻子说,记得有好多的,怎么会没有了。我说你去问一下妈,看她是不是知道。一会儿,妻子对我说,母亲把其中一块栽到地里了。我说,那好呀,下次谁牙痛,就不用再怕了。妻子说,现在这季节,那东西能栽活吧。我说,栽不活也不要紧呀,夏天我们再去弄些,大面积种植。

那水喝了之后,妻子不再说她牙痛了。

在我们回学校之前,母亲的牙也一直都没有痛了。

昨天我打电话问了,母亲说她的牙到现在也没有再痛。我说,你去医院让牙医把那牙补一下,就不会再痛了。母亲就在电话里嗯、嗯的答应着。

不过,我还是有点担心,母亲真的会去看牙医吗。

2014年2月14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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